【黎智英案・審訊第卅九日】

【獨媒報導】壹傳媒創辦人黎智英及3間蘋果公司被控串謀勾結外國勢力及串謀刊印煽動刊物等罪，案件今（6日）於高院（移師西九龍法院）踏入第39日審訊。控方傳召前《蘋果日報》主筆楊清奇，以「從犯證人」身份出庭作供。楊指時任社長張劍虹要求暫停盧峯（馮偉光）的論壇版專欄，惟楊稱：「我唔係咁同意嘅。」楊又在庭上大呻，指張劍虹「後來仲叫我去佢辦公室，當住同事面鬧我嘅，嗰時就知道投訴嗰個人就係顏純鈎」。楊提到黎智英很欣賞顏純鈎，因此張劍虹重視顏的文章，因而要中止盧峯的專欄。楊指張後來安排顏所撰寫的《蘋果》社論數目，由每星期一篇增加至兩篇，加上張覺得楊「唔聽話」，所以將顏的專欄文章放在副刊，而不需要經楊管理。

前《蘋果日報》主筆楊清奇（筆名李平）第三天以「從犯證人」身份出庭作供。控方代表、助理刑事檢控專員張卓勤先作主問。

群組「國安法應變委員會」截圖顯示 林文宗移除被捕高層

控方提到2021年6月17日，時任《蘋果》社長張劍虹等人被警方拘捕，而楊則於同月23日才被拘捕。控方展示「國安法應變委員會」的 Signal 群組截圖，顯示時任執行總編輯林文宗在6月17日移除了4人，包括時任《蘋果》社長張劍虹、副社長陳沛敏、總編輯羅偉光和動新聞平台總監張志偉，而該截圖是警方從楊的手機中發現。控方問楊為何會截圖，楊表示不記得。

楊又指，群組本來是在另一通訊軟件 WhatsApp ，成員包括高層和不同部門的主管，至於群組何時、為何移動至 Signal 則不記得。

控方指，楊的手機另外儲存了一張黎的訊息截圖，內容是「李平兄，以律師談過每月從我私人戶口支付一萬天（元）給我作為供 Twitter 報酬小心些是可以的，我將每月安排付款給你。謝謝。」控方問到楊為何會替此訊息截圖，楊則指他曾經刪除與黎之間的訊息，「咁為咗方便睇返之前嘅訊息」，因為「嗰時覺得呢樣嘢有啲用」，所以便截圖。

▲ 黎智英（資料圖片）

楊清奇指黎智英不只一次將讀者來信轉交給他

控方展示一封寄給黎智英的來信，信件是一篇手寫文章，題為「簡談習近平執政以來的風格」，欲投稿至「蘋果論壇」，署名是「自由撰稿人趙小華」。信件並附上黎手寫的便利貼，寫有「李平，我沒看過他的文章，請過目看是否有用，謝」。文章形容「中共邪惡政權」所發出的號角是「如此肆無忌憚」。

楊指黎透過秘書將該信件轉交給他，並確認後來有安排文章刊登在論壇版，但是他並未有通知黎，「因為佢睇報紙睇得好實嘅，如果有登，佢會睇到」，所以不需要通知黎。楊又指黎不只一次將來信轉交給他，不過頻率「好少嘅」，如果他閱畢文章覺得沒有問題，便會安排刊登。

控方展示另一封由讀者撰寫的來信，日期是2020年8月15日，附上黎手寫的便利貼：「李平，此讀者有關評論版意（見）值得參考！」楊指，這封信是黎交給他的，不過他認為「不論黎先生又好，個讀者又好，都係混淆咗一啲嘢嘅」，因信中提及的作者都是副刊專欄的作者，「我覺得佢講緊嘅唔係我嘅論壇版」，惟黎認為該讀者是談論「評論版」，因而轉交給他，所以他不知道該讀者意見是針對副刊還是論壇版。

楊清奇指台蘋支持香港人抗爭及呼籲國際社會關注

控方展示張劍虹與楊清奇之間的訊息，張在2019年8月1日說：「台蘋論壇也找到一些逆權運動的不錯文章，我們也可以採用。我已經請台蘋社長跟偉光聯絡。請跟進」、「非常時期，有好文章多點版位也有需要。請文宗加人給你便可。謝謝」。

▲ 前《蘋果日報》社長 張劍虹

楊表示，張劍虹當時傳送上述訊息給他之前，其實他與羅偉光經已溝通過。他又呻：「論壇版係《蘋果》最細嘅部門，得我同另外一個同事，每日一個版已經係好辛苦」，因此張劍虹指如果要加版數便要增加人手，「不過好遺憾啦，張劍虹先生未睇過篇文章，就話有好文章就話要出。」楊又指林文宗並未有增加人手，因此論壇版一直都是每日一版，以及只有兩名編輯。

控方問及台灣《蘋果》的觀點，楊指：「一個係支持香港市民嘅抗爭，一個係呼籲國際社會關注。」

楊清奇稱會議較少談及論壇版 若黎智英或高層有指示必須聽從

控方談及《蘋果》日常運作的三個會議，包括「初會」、「鋤報會」、「編前會」，惟楊指他不一定每天出席三個會議。他又指理論上「鋤報會」上會談及所有版位，「但大家都知道論壇版係相對獨立嘅個人意見，所以鋤報會好少有人會去『鋤』論壇版嘅。」

至於每週舉行一次的「Planning會」，楊指是大家討論未來一星期的新聞如何籌劃，即使他未有出席該會議，他也會 WhatsApp 陳沛敏或林文宗以尋求指示。但事實上會議很少討論論壇版，楊指他會報告星期六論壇版有什麼主題，基本上他很少聽過其他部門主管給予意見，有時高層會給他指示。

▲ 前《蘋果日報》執行總編輯 林文宗（左）、副社長 陳沛敏（右）

楊指，如果黎智英有指示的話，社長張劍虹、副社長陳沛敏、總編輯羅偉光或執行總編輯林文宗便會在會議中轉達。控方問黎的指示是什麼，楊則稱「唔記得」，但是「如果佢有指示，我會跟嘅」。

楊又指，對於上級的指示「我係要聽嘅」，有時他提出論壇版專題，高層會提議一些相關作者，但此情況很少見，因為楊通常會自行找作者撰寫文章。他指由於好少有4名高層同時給予指示，或者各人給予不同的指示，所以他不會覺得執行上有困難。

楊清奇指林本利曾短暫撰寫《蘋果》社論 後來自行決定不寫

就2019至2021年期間的《蘋果》社論，楊供稱共有4名作者，包括馮偉光（筆名盧峯）、楊懷康（筆名古立）、顏純鈎（筆名方圓）和他本人（筆名李平）。社論作者人選方面，「最後決定係黎先生。但如果係推薦寫手嘅話，張劍虹和陳沛敏都有推薦嘅權嘅。」

楊指，除了上述4人之外，專欄作家林本利亦曾經短時間替《蘋果》寫社論，「佢離開嘅時候係張先生話畀我知嘅。」他指當初是張劍虹聯絡林本利撰寫「蘋論」，後來林本利自己決定不再撰寫。被問到林本利寫哪一種題材居多，楊則指「蘋論」沒有限制界別，會涉及政治、經濟和社會的題材。

楊清奇呻被顏純鈎投訴 之後被張劍虹「當住同事面鬧我」

2020年4月12日，張劍虹向楊清奇傳送訊息，提及「主筆，有論壇作者指我們有時壓稿。我明白或許有時稿擠，但盧峯每週已經寫兩篇社論，或許就不用寫論壇。謝謝」。楊指盧峯當時離開了《蘋果》，是以自由撰稿人的身份撰文，後來他在2020年6月重返《蘋果》。

控方問及誰人決定盧峯不用寫專欄。楊則指：「呢個係張劍虹先生畀我嘅訊息，佢係要求我停咗盧峯嘅論壇，我唔係咁同意嘅，所以我話會同作者多溝通，我記得後來我都冇停咗盧峯嘅專欄。」

▲ 前《蘋果日報》英文版主筆馮偉光，筆名「盧峯」

楊繼而大吐苦水，因為張的訊息指有人投訴楊沒有用到作者的稿，「佢（張劍虹）後來仲叫我去佢辦公室，當住同事面鬧我嘅。嗰時就知道投訴嗰個人就係顏純鈎。」楊又指黎智英之所以讓顏撰寫社論，是因為顏自己投稿，惟「我係冇應承畀佢開專欄出嘅」。

楊清奇：黎智英好欣賞顏純鈎 故張劍虹重視其文章

法官李運騰此時打斷，指楊的證供十分有趣，但是有需要澄清一些事實，控方的問題是問誰人決定暫停盧峯的專欄，究竟是張劍虹的決定，還是張僅負責轉達相關相定？楊則回答他當時理解是張劍虹的決定，「但後來知道顏純鈎投訴咁緊張，因為黎生好欣賞顏純鈎，所以張劍虹就重視顏純鈎嘅文章，所以要停咗盧峯文章。」

被問到何以得知黎欣賞顏純鈎，楊則指張劍虹後來告訴他，決定將顏所撰寫的「蘋論」，由每星期一篇，增加至每星期兩篇，「佢（張劍虹）覺得我唔聽話啦，所以將顏純鈎嘅文章擺喺副刊，而冇擺喺專欄。」換言之，顏除了每週寫兩篇《蘋果》社論之外，還會在副刊撰寫專欄文章。

被問到為何楊被指「唔聽話」，楊表示：「因為我冇聽佢指示停咗盧峯嘅論壇版專欄。」他其後補充，雖然盧峯的固定專欄後來停了，但他會不定期刊登盧峯的文章。

【獨媒報導】壹傳媒創辦人黎智英及3間蘋果公司被控串謀勾結外國勢力及串謀刊印煽動刊物等罪，案件今（6日）於高院（移師西九龍法院）踏入第39日審訊。控方傳召前《蘋果日報》主筆楊清奇，以「從犯證人」身份出庭作供。楊的職責之一是管理報紙論壇版，他稱選擇文章的主要原則有3點，包括「支持政治上的民主」、「支持經濟上的市場化」和「不支持港獨」。楊提到黎智英要求論壇版「求新求變」，所以在2016年初曾經討論更換作者群。楊當時看過黎推薦的作者名單，「我和同事都好吃驚啦，有幾個係建制派嘅人物嚟嘅」，當中包括兩名行政會議成員，反映黎希望多元化。惟楊認為黎在2018年起轉趨激進，他此後推薦的評論作者「立場都係比較激進」，並舉例指黎推薦過傳媒人區家麟和「一劍飄塵」。

前《蘋果日報》主筆楊清奇（筆名李平）第三天以「從犯證人」身份出庭作供。控方代表、助理刑事檢控專員張卓勤先作主問。

楊清奇指盧峯立場是「支持抗爭」 與黎智英觀點一致

楊清奇在上午的證供中提及，時任社長張劍虹要求中止盧峯（馮偉光）的論壇版專欄，並將顏純鈎的專欄調至副刊，不經楊的論壇版管轄。

控方下午問及盧峯的寫作角度，楊表示「作為（《蘋果》社論）寫手，我哋都明白，要跟從報館嘅基本立場，啫係要留意黎智英先生嘅立場」，因此在2019年反修例期間，《蘋果》社論作者的觀點和立場都是沒有分別，「都係支持抗爭，要求政府收回條例」，而這觀點與黎的專欄所表達鼓勵市民上街抗爭是一致的。

楊清奇社論稱「誓必和勇一家，香港國際聯線，抗爭到底」

控方向楊清奇展示4篇由他撰寫的《蘋果》社論。首篇題為〈蘋論：林鄭反議會 市民反黑警 誓不兩立〉，刊登日期為2020年5月12日。文中提到：「如今漢賊誓不兩立，港人不會跪低，不會偏安，誓必和勇一家，香港國際聯線，抗爭到底。」

楊解釋，「漢賊」是傳統中國文化的一個用詞，一般是指兩邊對立的雙方，他理解為「一邊係提出修例嘅政府，另一邊係反對修例嘅市民」，而「誓必和勇一家」是指「和理非」及「勇武」一起合作。至於「香港國際聯線」，楊指意思是「香港都係要爭取國際社會嘅支持」，以使到政府收回修訂條例。楊並確認，黎智英在其個人專欄的觀點與他差不多。

控方特別提到社論最後一句：「至於中共港共想攬炒，那就放馬過來吧。」控方問楊這句是什麼意思。楊則說：「我覺得文字已經好清楚㗎喇，冇嘢補充。」

法官李運騰關注以上社論刊登日期是2020年5月，其時「撤回修例」是否仍是社會爭議的話題。楊指市民仍在爭取「五大訴求」，當中包括「撤回修例」。控方問到當時的社會環境是如何，楊指示威「減少咗好多」，主要原因是疫情，而且2019年區議會選舉之後，市民的焦點轉移至2020年立法會選舉。

楊清奇社論倡對中共採取「強有力的制裁」 免「繼續禍港禍全球」

控方展示2020年5月26日的《蘋果》社論，題為〈蘋論：播毒殺港 中共邪惡 世界埋單〉。楊指文章主要內容是新冠病毒在全球造成很多傷亡，《國安法》即將立法，可能摧毀香港民主自由，「全世界都要為此埋單，付出代價。」

控方提到文中提及：「無畏無懼的香港人已挺身而出，反抗強權，如果民主世界還止步於口頭聲援，不在政治、經濟、軍事上對中共採取強有力的制裁，何異於讓真正的人類公敵、千古罪人繼續禍港禍全球？」楊確認這段反映他對制裁的觀點，也反映了《蘋果》和黎智英的觀點。

楊清奇社論諷刺中共反制裁無威懾力

控方展示2020年7月14日的《蘋果》社論，題為〈蘋論：中共的打壓與制裁不足畏〉。楊指文章主要內容是「諷刺中共嘅反制裁係冇力嘅」，因為他認為中共的反制裁「唔會嚇親制裁嘅對象，冇威懾力嘅」，並指可以參考副標題「不以為懼，反以為榮」以下的段落。楊確認文章反映到《蘋果》和黎智英的觀點，因黎的專欄文章曾經提及類似觀點。

楊清奇指中國官媒刪除李克強指示 令人質疑隱瞞疫情

控方另展示2021年1月15日的《蘋果》社論，題為〈蘋論：政府目標是武肺清零還是自由清零？〉，楊指文章主要內容是質疑政府的監督，「係為咗防疫，還是限制市民自由？」

楊又指副標題「官媒剋扣李克強指示」以下的段落亦有提及，「因為中國官方嘅媒體都刪除咗李克強嘅指示，咁令人懷疑中國係咪真係有隱瞞疫情嘅」，所以他在文章中質疑，「類似武漢式嘅封城係冇用嘅，咁香港繼續用封城式嘅方法，咁有用定係冇用呢？」

楊早前證供提及黎希望找一些作者寫中共高層權鬥內幕，他表示雖然文章並未講到中共權鬥，但是以中國而言，有權刪除時任總理李克強講話的人，就只有中共總書記習近平。

楊清奇稱不記得撰文時有否想起黎智英指示 有時乃「有感而發」

控方指楊撰寫文章的時候，黎已經正在還柙，問他為何會把黎的觀點寫出來。楊重申：「其實作為一個評論嘅寫手，寫稿嘅時候一定要考慮報館同埋老闆嘅立場，唔係次次去諗老闆有咩指示我去寫啲乜，有時係有感而發，因為始終都係有署名喺度。」

控方追問楊當時是否仍然視黎為老闆，楊表示：「係，黎先生仲係老闆嘅，但係我嗰時唔記得我係咪諗起老闆嘅指示先會咁寫嘅。」控方再問，黎提及中共權鬥內幕的指示，距離楊撰寫社論的時候有數個月，為何仍然會在社論中提及權鬥？楊僅表示：「我已經講咗喇，我寫嘅時候唔記得有冇諗起黎先生嘅指示」，他補充，他可能看到中國媒體刪除李克強的指示，有感而發而寫出來。

控方問楊會否閱讀其他人撰寫的社論，楊回答：「有時會嘅」，之後補充：「因為有啲文章睇咗標題，就唔想睇嘅。」

楊清奇指黎智英要求論壇版「求新求變」 曾討論更換作者群

楊早前供稱，他的職責除了撰寫《蘋果》社論外，還有管理論壇版。控方問楊揀選文章的準則是什麼。楊指他在大約2014年5月開始接手負責《蘋果》論壇版，至2015年年底晉升為《蘋果》主筆。他指同事與他交接論壇版工作時，選擇文章的主要原則只有3點，包括「支持政治上的民主」、「支持經濟上的市場化」和「不支持港獨」，因此論壇版是比較開放。

楊續指，他接手論壇版之後，黎智英當時要求論壇版「求新求變」，要不時更換作者群，故此黎和當時的總編輯陳沛敏曾經跟他一起討論作者名單。楊指該名單列舉出一些作者，包括一些他們希望去邀請的作者，也有一些是陳沛敏提議的作者。

楊清奇指黎智英推薦作者名單包括建制派人物 同事感吃驚

楊憶述他在2016年初開始熟悉論壇版運作後，便按照黎的指示更換作者人選，他提到當時看過黎推薦的作者名單，「我和同事都好吃驚啦，有幾個係建制派嘅人物嚟嘅。我記得好清楚，有兩個應該係行政會議成員嚟。」

楊表示，從黎的推薦作者名單來看，「我覺得佢仍然希望論壇版係多元化嘅。反而我和同事就覺得，會唔會天真咗啲？」，「因為呢啲建制派領袖人物呢，冇可能同我哋寫稿。」楊和同事當時曾嘗試邀請這些建制派，但是都不成功，黎則表示只有其中一個人跟他「傾到計」，黎亦有親自邀請該人士，但最終不成功。

被問到2016年的時候，論壇版作者的寫作角度是怎樣，楊指「簡單講就係符合我之前講嘅原則」。他提到，大約2016至2017年時，仍然有建制派領袖人物替《蘋果》撰寫評論文章，雖然這些撰文的建制派領袖人物「係好少嘅」，「但都唔會好似2019年之後咁完全冇立法會議員。」

楊引述自己早前的證供，他認為黎智英在2018年起轉變立場，變得激進和尖銳，所以此後黎推薦的評論作者「立場都係比較激進」。楊舉例指黎曾推薦過傳媒人區家麟和「一劍飄塵」。

▲ 區家麟

案件明日續審。

案件編號：HCCC51/2022